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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哦,我?我是卖保险的,对对……哈哈哈,我们也不是骗子啊。”
  —个真正的路人在演自己的时候,永远都比演员要真实—千倍。
  这是—个很可笑的事。演员拼了老命,也不可能跟真正的路人比真实。
  所以,陆北旌没有演。
  或者可以说,他演得不多。
  他没有过多的去塑造这个角色,因为他必须要跟眼前这个路人表现的—致,他不能比这个路人看起来假,那观众容易出戏。
  在梁平看起来,就是乔野的人设好像……又改了。
  从开朗正义的大学生,变成了有点社恐的内向青年,看,笑起来嘴角都是僵的,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,只会嗯嗯嗯的点头。
  梁平:嗯……这—定是大佬的用意。为什么呢?
  第114章 王导2
  整个片段并不长,七分钟不到八分钟。
  能看得出来,陆北旌是想让这个路人说点什么,所以他在人家的摊子前不走,硬是要把话聊下去。
  但旁观的人看着都替他着急啊。
  他看起来真的太笨拙了。
  最后用一斤九十的天价买了两大袋荔枝!
  所有被路边小摊的大爷大娘们强买强卖过的人都懂这种无助!
  从南到北,买家没有卖家精啊。
  大爷充满着生活的智慧和纯朴的精明,虽然只有半个后脑勺入镜,但大爷那生动的动作和声音都是顶级商人才有的本事,你可以觉得他做作和骗人,但绝不假。
  陆北旌是真的不是对手,要不是他只有两只手,大爷敢把这一箱荔枝装给他。
  梁平做为一个观众,还是从业多年的导演,他都必须要说,在这一段戏里,大爷的精彩程度远胜陆北旌。
  陆北旌没有落下风,他也确实贡献出了足够优秀的表演。
  但大爷更好玩啊。
  好玩和有趣胜过一切。
  陆北旌话语闪躲,额头冒汗,十分不情愿但又万般无奈的掏出手机付了钱,但在他最后猛然发亮的眼神中,观众得知,他得知了消息——这一段消音了。
  因为肯定是没有什么消息的,这一段就是演的了,但也不假,陆北旌凭着他多年在演戏上的痴狂,把这个界限控制的很好,处在观众能感觉到,能跟他一起激动,但并不过度表现的这个限度里。
  梁平把所有的片段都看了一遍。
  他发现陆北旌确实是把人设给改了,他演的就是一个普通人,没有多余的设定。他本身确实帅,但其实有点瘦,不过在娱乐圈,所有演员都是体重不过百的信徒。
  可不知是怎么回事,大概是参照物不同?
  王导就把陆北旌的瘦和高给拍出来了。
  跟一般人相比,陆北旌像一根长得过高的豆芽菜,又瘦又高,看起来特别的……脆。
  就是脆皮。
  身为一个男人,强壮是需要身高加肌肉的。从镜头里看,陆北旌高是高,但身上没肉,脸又白净,又有点畏生,给人的感觉就是——这孩子不太结实啊。
  而柳苇,却贡献出了另一种对照组。
  梁平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了印象:这是个家里宠爱的,不差钱的孩子。
  然后他就发现,王导在用镜头描述柳苇时,焦点有几次都在她的手上。
  她站在路边,脸庞鲜嫩洁白,头发顺滑如丝,衣服整齐干净合身——这说明她的生活环境不错。
  她的手拿着最新款的手机,指甲在阳光下反着光,这好像叫镭射还是偏光还是玻璃纸之类的美甲。
  纤细的手腕上是少女喜欢的手链,看着不起眼,但懂的都懂,她手腕上这一条少说也要一两千块。
  她不施脂粉,脸颊丰润有光泽,头发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的光。
  她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,似乎不急着去哪里。
  周围都是人流和车流。他们有的急着回家,有的急着上班。
  而她在其中就显得格格不入,观众可以看出来,她不急着上班,也不急着去哪儿。
  阳光很美,路人行色匆匆。
  梁平发觉这是夕阳,因为光线打过来的方向不同。
  街上所有的店铺都是开着门的。早上开门的店可没这么齐全。
  她时而看看手机,时而站下来在手机上写着什么。
  她甚至会站在那里举起一只手欣赏自己的美甲,还会抓着马尾迎着光看一看她的头发。
  她的头发很好看,对着光的时候泛蓝色,暗处又是黑的。
  比起染一头黄毛的,观众哪怕没有染过头发也能猜得出来,这样的染色可不便宜。
  这一段散步般的走动只有不到四分钟,但梁平却从中自己就得出了这么多角色信息。
  而且柳苇没说话。
  等他看完所有片段才发现,柳苇从头到尾都没说话。
  而陆北旌则在不停的说话。
  从这个处理上能看出来两者谁是主角。可观众绝不会忽略柳苇,她像陆北旌的影子出现在观众面前。
  梁平坐在那里半天,心里只有两个字。
  服了。
  别人拍的电影,你知道这些是角色,是演的。
  但王导拍的东西,你看的时候会觉得这里就是一个人,镜头伸过去,拍的就是这个人的一段故事。
  镜头像一个洞,洞里是另一世界,你穿过这个洞,看到另一边。
  这是学不来的东西。
  这是天赋。
  梁平自己有天赋,他也勤奋,知道勤能补拙,他也会钻研。
  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匠人,一个工匠。
  天才的世界在另一个维度。
  本来这个组根本就不到开的时候,所以原定的这个组的导演根本也还没去请呢。
  梁平当时都打算自己到时能干就都给干了,本来棚拍就是预定要拍一些室内画面,还有补镜头,算是琐碎活。
  工作人员都是论组雇的,不可能到时现找人。而导演嘛,备选很多,大家也都忙,提前请了就需要提前付钱,导演也是按天拿钱的,你把人家时间占了,让人家不干别的单等你这一个片,你不把钱给付了?出租车空等还要给钱呢。
  现在,刚刚好!
  也不用再雇人了。
  路露在午饭时敬了梁平一杯茶,就把这活扔给他了。
  王导倒是势单力孤——老头根本不像现在的人出入都带助理,他就是自己一个人进的组。老头也很诚实的说:“唉,我写不来这些东西嘛,以前都是让新人写,也是让他们锻炼。”
  所有机关单位的新人都是替前辈们写作业锻炼起来的。
  梁平热情的说:“那我也锻炼锻炼。”
  他认认真真编完了拍摄计划,还把工作人员的排班表也给一一补上了,前几天王导只要拍,路露只管压着工作人员听话干活,所有案头工作都省了。
  王导问他之前拍的素材在哪里,他想看一看。
  梁平十分紧张,怀着出丑的心把素材交给王导,“请您多指点。”
  唉,他这拍的怎么能跟王导比?
  王导:“没事,哦,你拍得很多嘛。那就好那就好,修一修也是能用的,这样就不必去那边拍了,省事省事。”
  王青山很乐呵,这不就又可以提前一段时间了吗?
  王青山就一边拍新的,一边剪旧的,然后拼拼接接,
  不到二十天,王青山就剪出一个粗剪来,让大家都来看,都来提提意见。
  柳苇觉得都还没怎么拍,怎么就出粗剪了?
  还有,新改的剧本是什么?她怎么还是不知道?
  她一进会议室,就找路露,坐他旁边问:“大露哥,我还是没拿到剧本。”
  路露小声说:“没事,你陆哥也没拿到剧本。现在新剧本只有王导见过,还有梁导。”
  虽然梁导退居二线了,但为了以示尊敬,大家在片场还是尊称他“梁导”。
  绝不能叫成“副导”。
  那是想死。
  梁平是跟在王青山身后进来的,一眼看到柳苇和路露坐一块,想了想,亲自端了一杯咖啡过去。
  “思思。”梁平柔声道,“给你。”
  柳苇一转头看到梁导,赶紧起立:“谢谢梁导。”
  梁平叹气:“唉,这是跟我生了啊。”说着就挨着柳苇坐下准备推心置腹把人再给哄回来。
  路露站起来,跟柳苇换了个位子,插在两人中间。
  梁平:“……”
  路露笑着对他点点头:“就这么说吧。”
  要开始了,只好不说了。
  柳苇喝了一口咖啡,看整个会议室。